言青Nox

谎言也是爱

【马丁鹅】海王星(二)



二「旧梦」



她总是会出现在我的噩梦里。



即使已经过去了十年之久,那张脸,那一切,依旧历历在目。



那细长的眉眼是蚕食神智的蛊虫,黑色的长发是尖利的枯枝,弯起的嘴角是陡峭的悬崖。它们蚕食我的理智,刺破我的美梦,推我堕入那狭窄幽暗的无尽深渊。



偶尔也会有人和她一同在我的梦中出现,那是一个长着猪头的怪物,青面獠牙,体型壮硕,常常在高朋满座之中跳着诡异的舞步,再用他被腥臭气息包裹的利爪划开我的喉咙,血溅当场。这种时候我总会手脚发冷全身僵直,满身大汗地惊醒。



我知道那是索菲亚和猪面教授。我如何努力也挥之不去的阴影。



索菲亚法尔科内,身为卡麦之女,却一丁点没遗传到他父亲的孝心和职业道德,不止残忍杀害自己的生父,还使用各种阴谋诡计巴结我父亲企图篡权,更是三番五次以我,也就是一个孩子的性命为要挟,强迫我父亲做出一次又一次的妥协与让步。



她还曾一度勾结戈登警探,撺掇他滥用职权,将我父亲害进阿卡姆。听萨斯说,她还用了些糖衣炮弹骗到了父亲的真情?能取得谨慎多疑的哥谭之王的信任,足以证明她深入骨髓的狡诈与阴险的手段有多么致命。尽管我一度觉得父亲很难对除他母亲以外的女人产生什么深厚感情。



但我不明白。人真的会为了谋权而抛弃自己的一切吗?自己的名誉,财富,朋友甚至家人?为了站上高处甚至要将血肉至亲踩在脚下,这一切真的值得吗?换做是我,绝对不会为了自己的幸福去牺牲父亲的生命的。



那是不久前我和父亲餐后的闲聊时间,我问出了这个在我心里埋藏许久的问题。



“每个人的家庭构成都是不一样的,马丁。”父亲看着我的眼睛回答说,“我不好对他人的家族私事做评价,但我敢肯定他们父女之间一定有些说不清的仇恨。在一些特定情况下,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家人往往才是彼此最大的敌人。”



我努力理解消化着父亲的话。因为从小生活在孤儿院,我对“家人”这一词汇几乎没有什么称得上正确的认知。家人是什么呢?是那些会对我拳打脚踢的同龄孩子和护工,还是那些表面和睦背地残杀的各个黑手党头目?——毕竟他们总是以“家人”自居。



“……那你呢,马丁?”父亲的话语打断了我的思绪,“你会记恨把你狠心抛弃在孤儿院的父母吗?”



“……”



我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



平心而论,我非常,非常,非常恨他们。当我因为饥饿或者寂寞而难受的大哭,他们不会跑过来照顾我,只会把我绑在暖气片上殴打到我哭不动,再把没熄灭的烟头摁到我喉咙上烫,只为了能让我安静一点。也许我应该感谢他们没把成堆的火柴扔到我嘴里,让我变成下一个萤火虫。



我甚至觉得他们不止不配做父母,更不配做人。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他们最后还是把我丢到大街上了。那时我才刚刚会走 ,但我早就摸清了孤儿院的路,拖着一身的伤步履蹒跚的走了进去,成为了孤儿院里唯一一个把自己送进去的人。



刚开始我很乖,躺在冰冷的坚硬床板上也不哭不闹,喝着馊掉的稀粥也毫无怨言,甚至在严酷的生活中慢慢地学会了照顾那些比我还小的孩子。等到了学龄,我在学习方面也总是独占鳌头,在一次次的赞扬与褒奖后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然后就是无休无止的,来自同龄孩子们的欺辱与霸凌。他们这么做也许是出于嫉妒,也许只是单纯地为了好玩。他们也总是在把我弄得遍体鳞伤以后拿棉布条塞上我的嘴,叫我安静一点。



我尝试过求救,无论是向大人,还是向朋友。大人们告诉我,不要和外面的人说,忍忍就过去了。朋友们告诉我,以后不要再找我们玩了,我们会躲你躲得远远的,别再和我们说一句话了。



安静一点。不要说话。一言不发的孩子才是好孩子。善于忍耐的孩子才是乖孩子。



好。



我想做好孩子。我不再说话了。



我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可他们还是像往常一样扔掉我的书包,撕烂我的画,往我的餐具里倒脏水。他们还开始叫我小哑巴,往往是在我被痛打时还忍着不发出惨叫声以后。



为什么即使我成为了好孩子他们还是会欺负我呢?是因为我不够乖巧不够温顺吗?我还要听话到什么地步才行呢?难道一定要成为坏孩子才能拯救自己吗?



我尝试反抗了。我咬了一个拧着我胳膊不放的孩子的的手,换来的是打在我脸上火辣辣的几掌。直到我被殴打到不省人事,那个醉鬼护工才赶来拉开了那个暴跳如雷的小猩猩。



他一边把止痛药扔过来一边嘲笑我,说我真是个不自量力的小怪胎。平时只知道窝在角落里看书,又不爱说话,还长的瘦瘦弱弱的,他们不欺负你欺负谁呢?在这里生活要学会社交,要会来事,才能不被那些人欺负。



在他嘴里一个孩子有些内向仿佛是什么罪恶滔天的事,似乎只有和外面那些猴子一样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整天整夜的上蹿下跳才是正常的。我只是不喜欢和那些单细胞生物一起玩,让我和那些智力残缺的蠢货同流合污还不如让我去死。



“你要活跃一点,外向一点,多出去疯一疯闹一闹,融入进去就好了。”他说。



恶心。



大人们还真是奇怪,在你小的时候他们会吼你,不要调皮了,给我安静地坐在这,再敢乱动就打断你的腿。等你长大了他们又会抱怨,你怎么一天死气沉沉的,也不知道出去玩一玩锻炼锻炼?

这里比起孤儿院,更像是疯人院。



这里没有和谐有爱的孩子,只有勾心斗角的恶霸;没有体贴负责的老师,只有虚伪势利的瘾君子;没有丰富多彩的童年趣事,只有不堪回首的痛苦回忆。



枯燥又乏味的日子一遍一遍轮回滚动着,我不知道这种生活什么时候能结束,我看不到前方的路,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许某一天我会在哪个仓库的鼠窝里死掉,或者在医务室里吱呀作响的铁床上咽气,亦或是被某个孩子“不小心”推下窗子摔到四分五裂。



在死掉之前,我想不惜一切代价报复那些坏种。但我微薄的力量可以做什么?我能做的只是从大人的衣兜里偷来打火机和火柴点燃我能看到的一切。



第一次纵火时,我盯着那一簇簇火苗,想起了曾在书里看到的卖火柴的小女孩的故事。那可怜的小女孩最后惨死在街头,弥留之际见到了自己心爱的家人最后一面。可我没有家人,我甚至不太理解家人是什么意思。我的父母算是我的家人吗?那段回忆太过久远,也太过痛苦,我迫切地想要忘记,所以甚至连他们的样貌都记不太清了。听书上说家人是可以依靠一辈子的,可我似乎从来没依靠过任何人。



看来我没有家人。



意识到这一事实以后我有些沮丧。但我仍没动摇复仇的决心。随着纵火的次数越来越多,我也越来越熟练,看着那些蠢货们像吵闹的猴子一般抱着一团灰烬大哭,我的心里也被一种莫名的情绪填满了,它让我感觉非常……兴奋,愉悦,又快乐。



那一簇火光不止点燃了他们,也点燃了我自己。



我找到了除去“保持良好成绩”和“活下去”以外的目标,生活也逐渐变得充实起来了。虽然偶尔也会被发现,免不了某个小屁孩的一顿毒打,但没有一个大人会相信是我这个遵纪守法的小哑巴干的。这也很好,没有大人相信就意味着我不会被赶出去,不会在冰天雪地里饿死或者冻死。那太不值当了,我可没有什么划亮火柴就能见到的家人。



我依旧若无其事地在这里生活,一如既往地吃饭睡觉,努力把自己变成一个隐形人。我无牵无挂孑然一身,就像房檐上跳来跳去的野猫洒脱又自由。



但这样的生活也有很多弊端,比如在夜晚被噩梦惊醒后,只能面对着空无一人的床榻落泪。遭受霸凌后,只能忍着疼痛缩在被子里抹药。没有安慰,没有拥抱,没有嘘寒问暖,只有我自己。一个弱小的自己。



我这样孤独的活了很久很久,久到我忘记了自己的姓氏,忘了自己的生日,忘记了自己的年龄,忘记了我也有追寻幸福的权利。



忘记了我曾经想做个好孩子。



然后他出现了。oswald cobblepot,是我即将干涸消散时注入心灵的清泉,是我将要堕入地狱时从天而降的救赎。是我的生命之光,我的欲望之火。我的神明,我的依靠。



我的家人。



如果我没有被父母抛弃,没有进孤儿院,他也不会注意到我,不会给我关怀,给我爱,给我所需要的一切。所以某种意义上说,那两个禽兽也算是推了我一把,让我得以遇见他,oswald,我真正的父亲,我这一生最珍爱的人。



「不,我反而会感谢他们。」我捏着钢笔在纸上写到,「多亏了他们,我才能遇见你,才能成为你的孩子。」



“马丁……”他的视线扫过纸张的末尾,眼眶逐渐有些变红,喉结滚动了几下。



“谢谢你……我也很高兴你能成为我的孩子。”



是我谢谢您才对,父亲。是你让我有了一个家。



我没能将这句话说出口,只是伸手抱住了他。



我想起了十年前我和他在冰山会所分别的那晚,也是这个时间,也是这间餐厅,他也称我为“my boy”。那时我的身高才到他肩膀,和他抱抱都要踮起脚尖。而现在不同了,我比他高出不少,可以把头埋在他颈窝,轻而易举地把他锁进怀里,不会再让他离开我了。



我贪婪地吸收他身上的百合香气,感受他的温暖和爱意灌满我的身躯。



今晚我不会再做噩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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